“清和节当春,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霜夜与霜晨,遄行遄行,长途越度关津。惆怅役此身,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,宜自珍,宜自珍。”《琴学初津》《阳关三叠》
初衣解诗:我今天先解读唐朝王维的《送元二使安西》。
“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
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
这首诗在唐朝就已经非常有名。王维是初唐时候的诗人,这是一个少年神童,他很有音乐的天赋。而在中国音乐和诗是密不可分的。15岁的时候,他进入京城,就以其诗词和音乐的天分受到瞩目。传说他观摩了一幅画,看了一眼他就说,这是霓裳羽衣曲的第3叠的第一拍。那么我们应该知道只有熟悉音乐和演奏的人,才会知道音乐在具体阶段上的弹奏方式和人物表现。那么王维的诗作有哪些特点呢?他的诗基本都可以入曲,而且诗作的含蓄给音乐留下广袤的余地。
比如这一首《送元二使安西》,这位姓元的朋友,接到了朝廷的命令,出使安西,虽然在唐朝,统治西域地区设置了安西都护府,但是那和出国也没有什么两样。而且唐朝武力稳定边疆,战事不断。打交道的人,多是当时的西域少数民族的人,而且气候较中原恶劣。一般出使安西,是有各种风险。比如汉朝的张骞,在西域扣押了十八年。王维在咸阳关口送别,虽然是长安的春暮,杨柳依依,但是知道友人此去,顺利的话,一年两年,不顺利的话,也许就是永诀。
唐朝人豪放洒脱,并非是留诗仅此。而是送别宴上载歌载舞。这首诗应该是当时送别宴会上,王维的祝酒诗,并且是在酒热之间,边喝边舞。或者是依老曲做的新词,或者是他腰绑小箜篌,踢踏而歌。精通音乐的王维,自然出口成诗或歌,想起易水之寒,英雄之气,尽在酒中歌里。
所以这首《送元二出使安西》,安静的时候看是一种滋味,慷慨时候读是另一种滋味,而载歌载舞之唱,又是无限豪放英气。这是后世所称颂的唐风唐音,浑厚高远,不堕落成的哀婉。
这首诗的简单,浑厚,高远与离情,和音乐一直不能分开。虽然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唱法现在已经失传,但是它的流行却是歌诗并行,互为推高影响力。王维之后的很多诗人,包括李商隐陈陶,都写过关于这首诗流行的状态,并且写进自己的诗里。也就是说这一首诗已经是唐朝著名的送别曲,歌楼酒肆,士子平民都会唱。只是说唱得好的,一定是某位男中音或者男高音。
那么我今天来解读的,确是经过了各种流传,而成为古琴曲歌词的一首《阳关三叠》,至于是谁写的,现在已经不可考,而且《阳关三叠》的歌词版本众多,但是以下的这一首,是经过了流传而为很多人所认可的琴曲歌词。
“清和节当春,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霜夜与霜晨,遄行遄行,长途越度关津。惆怅役此身,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,宜自珍,宜自珍。”
它是在王维诗上的扩展。但是有着更深的切和后代人心理的美感。更加细腻忧伤。
“清和节当春,渭城朝雨浥轻尘。”关于古琴,很多人知道的不多。但是古琴是中国传统的乐器。而且是文人乐器的典范,音色深沉,余音悠远,有如天籁。我刚才谈到了王维做诗的时候,处在盛唐时期,音乐繁荣,在送别之时,不可能只是做琴曲,因为琴曲不够热闹。但是正是因为王维诗的特殊的感染力,就是在热闹沉淀之后,有一种说不尽的绵长优雅,所以远离了盛唐,与安静中回味王维的诗,琴是最好的载体。而且琴使这首诗延展了文化的深邃。
我们可以看到后世琴曲,再次通过优缓的音乐,解读王维的这首诗,于是在琴曲的过门和前奏里,加上了”清和节当春“。这说的是清明时候晚春的天气。暮春三月草长莺飞,杂花生树,群莺乱飞。而只有这样的天气,温度不高不低,适合春游,也适合户内户外弹琴。
王维的诗里并没有特地点出节气,但是我们隐隐知道是杨柳青青的春天。但是在琴曲了,分明了,这是暮春,是清明寒食时节,是踏青,聚会,分别,远行最多的日子。而且古代清明正是折柳插柳的日子,这个时段的柳树成活率高,送人杨柳,留人又是留情,也祝福对方到岸后落地生根,既不忘家园,又处处家园。
“客舍青青柳色新”。琴曲之慢,一字一字。这是他年最清晰的回忆吧。如同我记得你在桃花树下,我记得我和你离开的时候,是一片清明时节的杨柳,那杨柳清新的色彩呀。
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我们知道琴曲悠缓,更带着一种回忆和忧伤。我不认同王维是用如此缓慢的曲调唱歌,那不符合唐朝的气派,但是我认同琴曲里的悠缓,那是岁月与回忆里的高光。
“霜夜与霜晨,遄行遄行。长途越度关津。惆怅役此身。”
不得不说琴曲和后人添加歌词的魅力。如果王维时代,只是听任音乐的狂放激扬,那么琴词中所表现的,是挚友的担心与悲戚。这是琴曲的高潮,是王维诗里没有表达完整的真诚的操心。在那霜夜与霜晨,你逶迤前行,漫漫长途,跋山涉水,是否惆怅劳苦的征途和命运?
”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,宜自珍,宜自珍。“如果说王维的诗,停留在一种高远里,你我分别之后,再也没有熟悉的面孔,那么琴曲词更挑开了人的内心与哀伤,更是一种知己的洞彻与心疼。你要不断的经历辛苦,不断地去经历辛苦,你一个人的地方,要保重啊,要为我保重。
这明显不是唐代的琴曲词,这是经历了患难和分别的后人的再创作。然而极好,配合琴的深邃,让人潸然落泪。是一种友谊升华到一定程度的释放。更能叫人听懂里面的忧患和忧伤。
其实这首琴曲最适合清明时节,一个人听或唱。唱给远去的生命,唱给离别的心。在三叠或者无数的重叠中,释放离别的忧伤。